人大教授高钢谈孩子厌学:今天的孩子们为何如此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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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进入大学从事教育工作之后,我发现我们大学生们普遍缺乏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进取精神。我看过我们学校对学生状况进行的调查,“挂科”已经是极其普遍的现象。对老师布置的难度高的作业公开表示不满,对老师要求阅读的文献敷衍了事,几乎很少有学生有完整的课程之外的学习计划。

课堂上无论是上午的课还是下午的课,总是有一些学生无精打采,甚至埋头睡觉。学生在课堂上的怠惰,肯定是多方面的原因导致。但是,大学生在刚刚赢得可以在广阔的知识海洋中自由航行的机遇之际,却普遍呈现出无精打采,行动怠惰,无所事事,手足无措。

我发现,恰恰是那些似乎社会排位较高的文科院校的学生,这种特征表现得更突出。我不能不想到这些孩子都是在中学比较优秀的学生,他们在中学(甚至是以小学的奋斗为基础)近乎残酷的学习竞争、同类拼杀中脱颖而出,进入所谓的好大学。此时,他们会觉得人生中最难达及的目标已经实现。在经历初中和高中至少6年强大的心理和生理的重压之后,他们普遍疲惫不堪,甚至身心损伤。

别说我们的教育没有让孩子们对自己的一生进行过前瞻、思考和设计,就是有这种设计,孩子们也未必能够聚集起向更高目标前进的身心能量。

我们的大学教育也值得商榷。如今大学的整个教育过程是由课程体系管制的。先不说这些课程设置的前沿性、实用性、启迪性、合理性如何,就看这些课程的教学方式,基本是教科书为核心主线,考试为终极目标。学生相关阅读范围有限,讨论的机会也十分有限。

我看到,我们大学生需要完成的课程数量,比美国的大学生要多。但是,我们的大学生实际上触及的知识范围、掌握的知识总量和美国的大学生相比有重大差距。

我在我的课堂上做过统计,同样一个学期的一门课程,我们的学生的阅读数量,要比美国的学生少五倍以上。如果按照一个学生大学期间要学习50~60门课程计算,我们的学生要少阅读多少东西?

美国大学是主张教师保持自己的教学个性的。但是,他们控制教学质量的标准一是保证学生在专业领域的阅读范围和数量,二是作业环节严格要求。

我们的学生在学习时,基本是阅读一本教材,完全是中学的学习模式。我曾经在我的新闻采访写作课程上向学生们介绍国内外同类课程的多部教材,让学生们阅读之后再选择购买。我一是觉得必须开拓学生的视野,二是怕让学生有任何负担。

没有想到,那一年学生对我的课程评价中,一个学生提出意见:老师不指定教材。学校教务处按照严格的工作规范,让我给学生书面回答。我真是纳闷:我们的孩子们真是当得到自由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呼吸吗?

我特别吃惊的是,当真有老师布置大量的阅读时,学生们会抱怨,当老师试图组织讨论时,学生们会沉默。如果老师要求严格,就可能导致在学校组织的学生对教师授课的评价调查中得分降低。这样一来,就在教师和学生之间渐渐达成一种相互“宽容”的默契。

问题的产生永远是复杂原因的集成。但是整个教育过程的设计缺陷、管理缺陷、运行缺陷,难道不值得我们正视和反思吗?